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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世居在武陵山区的土家人来说,吊脚楼其实只是一种很普通的事物,他们自己并不太留心所居住的这些木房子。除了当初建造这些房子时可能会与工匠师傅仔细地研究琢磨一下房子的朝向开间,除了立屋上梁时会红红火火地披红挂绿热闹一番,土家人自己或许一点也读不出这木制吊脚楼会有什么诗意,更不会沉浸在所谓的文化氛围里品位这木楼的翼角围栏。如果不是山外来客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这些大山里的“希罕物”,如果不是城市里的艺术家们用艺术的手法对它们进行浓墨重彩的渲染,如果不是专家学者对它们执着地进行考究并从中说出许多令土家人自己都觉得新奇的故事来,那么吊脚楼的意义也仅仅就如同山中的一片树、门前的一畦田一样,平凡而实在,是生活的一部分,别无更深的内涵。
鄂西土家吊脚楼与其他干栏建筑最大的区别,或者说最大的发明在于:将正屋与厢房用一间“磨角”联结起来,这个“磨角”就是土家人俗称的“马屁股”;在正屋和横屋两根脊线的交点上立起一根“伞把柱”(或叫“将军柱”、“冲天炮”),承托正、横两屋的梁枋,虽然很复杂,但却一丝不苟。华中理工大学建筑系教授张良皋从上世纪80年代起,多次深入武陵地区,对土家文化进行研究,其足迹遍布武陵山区的山山岭岭,犹对土家族的吊脚楼持有一份特别的感情。他说:“‘伞把柱’是土家匠师的独特创造,他处民居未见。”关于这一点,恐怕连土家匠师自己也难以想到,自己还有一项没有申报的发明专利呢!就是这一根“伞把柱”,成了鄂西吊脚楼将简单的两坡水三开间围合成天井院落的重要枢纽。以它为枢轴,房屋的转折变得十分合理、自然。据张良皋教授介绍,中国其他地区的干栏大多缺少围合,所以通常无须解决屋面转折的问题。而鄂西土家的吊脚楼则显出了中国传统建筑的一种大气,可谓土家族建筑艺术的经典,反映了土家人民的深层文化意识,是土家人民勤劳智慧的结晶。
湖北省恩施自治州咸丰县境内的吊脚楼具有典型的代表性。张良皋教授在深入实地进行踏勘之后,毫不吝啬地给了它“干栏之乡”的美称。咸丰县境内最大的单体吊脚楼建筑当属新场蒋宅,这是一栋“四合五天井”式建筑。介绍其大,如果不能形成直观印象的话,你可以想像一所乡下普通中学的规模,因为新场蒋宅现在恰好就是一所初级中学,住在里面的师生戏称之为“文物学校”。杨洞乡青岗坝的蒋宅是一栋“两进一抱厅”式干栏建筑。进到天井里,可见两旁各有四根落地柱头十分壮观地撑起了除正屋之外的三方吊楼。整栋房屋保存完好,很具文物价值,三方的木栏签上组合着很精美的木刻花纹。可惜后来一把火将整栋房屋化为灰烬,甚为遗憾。王母洞吊脚楼群离青岗坝蒋宅不远,凡行至此处,几乎每一个过路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抚摸那高高的粗壮柱头,以至于那柱头已显得油光发亮的了。查看王母洞吊脚楼群的资料照片,就会发现那大木柱支撑起的正是一个“四合水”,紧挨着是一个“钥匙头”,再往右是一个“撮箕口”……真是美不胜收,大饱眼福。而断明峡电站上端的刘家大院则是最具田园交响韵味的吊脚楼群落。据悉,其吊脚楼前面原是各家各户的院坝,后因“以粮为纲”的需要全被改成了稻田,使整个大院的生活显得有些拘束。然有失也有得,稻田环绕中的刘家大院又多了另一份诗意,特别是金秋稻熟的季节,若到此感受一番吊楼情韵,则无疑会感染每一个路人。
土家人在建筑史上留下的吊脚楼遗产,绝非一蹴而就的,其间也肯定经历了不断发展创新的漫长过程。特别是咸丰土家吊脚楼别具一格的构造方式,已引起了专家学者的极大兴趣。究竟咸丰吊脚楼是引进而来,还是被推广出去,已成了专家们讨论的一个话题。在专家学者眼中,咸丰土家吊脚楼吸收并发展了许多民族建筑文化的优良成份,是干栏文化在咸丰境内的集中体现。鄂西南境内的四合院吊脚楼群,是其他干栏文化无法比拟的,以致于许多专家感慨:不研究咸丰等地的吊脚楼,就不能完整地研究中国古建筑文化。于是,张良皋教授还两次争取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赞助,致力于考察研究西南各少数民族的干栏建筑。